我好像做了这样一个梦。

在梦里，你的眼中映满了海与繁星。我轻抬食指，你那些到嘴边的话语便都退了回去。点点星光随海浪起伏，也从海滩上褪去，只留下片片幽蓝。科学世纪中见不到的纯净星空，如今也如画卷一般展开在我们眼前。这样浪漫且如幻的景色，要是又从你口中知道位于世上的哪一个角落的话，可就太没意趣了。

我记得，我们在海滩上躺着，真实的星空，真实的海与涛声，突然，我站起身，走向大海。细沙摩擦着脚底，海水没上脚踝，如阳光一般温暖。衣袖盈满海风，我的手在夜色中摆动。

“莲子，我要变成大海了。”

于是我继续向海深处走去，直到海水将我的裙子托成一朵花，直到在海涛之中已然寸步难行。海并不像我读过的任何一本书上写的那样冰冷孤寂，如今的我更像身处雨夜的被炉中。

向来处望去，海浪起起伏伏，我已再看不见你的身影，但你眼中的那片星空仍旧广阔，寻不到它的尽头。

深呼吸，脸颊如同戳破了水面与夜空的境界，我投入了大海的怀抱，海风的呼啸从耳畔隐去，海洋的沉静取而代之，我感受着大海的心脏在耳边跳动，可我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看那蔚蓝与深邃，身体便率先失去了所有的力气，轻飘飘，软绵绵，不由自主地，我溶解在了海里。

言语无法准确描述这种感觉，我的身体、心灵、眼中所见都变得无限之宽广。我是大海本身，亦是每一滴水。睁眼所见是无垠的星空，每一次“翻身”——如果没有别的更合适的形容的话——海面便涌起巨浪，心灵下潜至海底，鱼群在我的身体里游动，而我向深处望，自海面至深渊的景象宛如一块玻璃，能看见任何的一块地方。

于是我放任思绪随海潮流动，亦逐渐忘却所有：莲子，境界，现世，幻想乡。我的世界里只剩下广袤与星空。

不曾见过与想过的东西在脑中流动，而我像一个旁观者看着它们进进出出。在那些时候，我突然想明白了世界的终极，也看见了亘古不变的法则，我感到我已不再是我，我成为了任何一个人，我看见了所有。海纳百川，养育着文明的始源，我就是大海本身。

但可惜，现在这一切都消失了，世界向我关上了大门，我又变回了平常的那个梅莉。

再后来，我化作了一滴水，像婴儿脱离子宫一样脱离了大海的怀抱，飞向天空。落月与我一同飞翔，整个的世界在眼底翻转，这感觉一点也不比刚刚在海中差。

旅行的终点是一片云，但夜归的飞机呼啸而过，将我与其他云块冲散了，我在空中旋转又旋转，找不到任何方向，也无法停下，这个时候我想起了你，如果是你的话，此刻一定就能准确地判断出应该要落到什么地方去才能醒过来了吧？

我干脆放弃了身体，放弃了自我，不再保持清醒与冷静，任它们在空中飘荡，世界天旋地转，而混沌与荒诞成为了世界。无比真实的眩晕让我只想快点醒来，这时，我好像听见你的声音从海边传来，似乎在呼唤着我的名字，那声音像是拥有魔力，我重新拾起了我的身体，用力向下滑，试图拨开那层海雾与咸风，试图重新找到最初的那片海滩。海雾散开，我再次落入了海中，又用尽力气从那万物为一中脱离。

潮汐离开了海堤，你的声音越来越近。

于是最后，我睁眼又看见了你。